天地以万物为刍狗,人间生死悲欢苦辣酸甜悉数无关,总是不紧不慢、没心没肺地顾自运行着,如佛如魔不理世间万态。那么每天与人之生死病痛打交道、看惯阴阳永别的医生,是不是也像荒天老地一般麻木无情呢?

笔者的腿曾经受过一次,血肉模糊,很吓人,医院外科,逢一稚嫩女医生,因问她害不害怕?

她一脸死相、语气平缓的说,在我眼里,你这条腿跟一截烂木头没什么两样。

顿时使我哑口无言,对医生的定力顶礼膜拜,对医生超强的理性控制力量所折服,同时也开始觉得从事医生这一职业的人,可能都因为生活太平间旁边,对生命凋零已经麻木,变得无情无义。

但后来无意间读到几位医生随手写下的日记,突然明白过去的认识完全不对。医生们的感情世界丰富到远非我能理解。

脑血管科医生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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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伙一家人全跪下了,老主任却像个算命先生说:“都是命!”

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。

那年我在脑血管科,28岁。

6月5号,我收了一个26岁的湖南小伙,脑出血。入院时症状很轻,能说能动。

他母亲和身孕7月的年轻太太做他的陪护。

我跟他母亲谈话讲得很客观,谈到他儿子有可能再次脑出血,偏瘫,成植物人,甚至死去。

据实相告,不想欺骗患者。想用这种据实陈述让患者家属重视其病情,也想用这种方式将医者的风险降低。我一惯都是这么做的。

他母亲听了,当时就怔住了,从来没想到医院就被医生当头一棒,一回过神来就哭的死去活来。

考虑到他夫人怀有身孕,不能受刺激,我说这番话时,有意回避了她。

没想到,我的一番好意,给我后来的工作带来了麻烦。

不过,对于一名医生,这,也是在所难免的。

当天,小伙的急诊做了CTA和DSA,检查出他患的是细菌性动脉瘤,因其患有心内膜炎,致其满脑子都长了很多微小动脉瘤。

我的带教医生——老主任说,这种情况不能栓塞,等到明天采用抗感染保守疗法吧。

6月6号,小伙依然健谈,说了许多他和他太太的趣事。

7号、8号、9号他在监护室,病情尚算稳定,又复查了CT,生命体征平稳,还不错。

10号查房时,老主任让我们将他转出监护室。

那一天,他特别平静,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,跟前一天判若两人。

“可以出去了啊,突然发现在监护室里很好,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了好多原来从来不会想的问题,什么人生啊,什么事业啊,家庭啊……”

他的语气平静得背书。

我笑话他一个脑出血把他整成了哲学家。

11号早晨,我又收了一位27岁的广东小伙。

他早饭时突然全身无力跌倒在地。

我给他做了CT,发现他是基底节出血,初步诊断是高血压脑出血,暂先采取保守措施。

下午,我被另外一项急诊动脉瘤手术拖住。

还在手术台上便接到一个电话,是护士打的。

“3床,就是那位湖南小伙说他头痛”

“先请值班医生去看,我现在下不来。”

那种情况,我不能丢下手里未完的手术,不得不隔着口罩将意思传达给护士。

等我下手术时,老主任一脸阴沉地告诉我,湖南小伙已经转到NICU神经外科重症监护室。

“如果再出血,多个动脉瘤破了,脑疝了,就没法搞了,就算手术意义也不大。”老主任说这话时,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。他在赶一份不得不赶的医务报告。

我却他妈一下就愣住了!

“明明还好好的啊……”

不过,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来,只是用眼神向老主任传达出有些震惊的意思。

老主任仍是一脸白板,专注于手上的工作,丝毫没有被我的眼神打乱节奏。

晚上我去了趟NICU,小伙子的父亲递给我一只烟。

小伙子的母亲则搂着媳妇在过道旁蹲着抽泣。

估计是哭累了,年轻的媳妇躺在婆婆怀里一动不动,像只折翼的雏鸟。

由于我之前已将狠话丢在前头,小伙的家人都很清楚,并没有问我为什么。

可我却总觉得自己像是欠了他们什么一样,喉咙里怎么都不舒服,像有只娥子卡在那里了一样。

我却又偏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平常从不抽烟的我,突然叼住烟嘴儿狠狠扎了一口。

12号早上6点30分,上级打电话,把我从医院。

昨天来的那位广东小伙再度出血,急诊判断需做手术去掉骨瓣。

我大步前往手术室时,在医院大楼下,湖南小伙的怀有身孕的太太一把抓住了我,哭喊着,要我给她一个解释。由于之前有意回避他,她并了解他丈夫的病情有多严重。

她怀着8个月的身孕啊!我真不知道跟她如何解释。况且,我当时要赶往手术室,好里有另外一位危重病人在等我挽救他的生命。

“我要去做手术,等我下来再给你详细讲,好不好?”我感觉我说话很无力。

“你想跑吗?你就这样想跑吗?”她显然被心理的那个结给困住了,如果没人帮助,根本无力脱困。

旁边无数不明真相的人看着我,好像是我谋杀了她的丈夫。

我控制好自己的情绪,示意她婆婆拉开她。

她婆婆因为事前已经知道她儿子可能很难闯过这一关,并没有为难我,便上前制止了儿媳。

我不假思索大步赶往手术室,却感觉头顶明晃晃的走廊灯突然一下悉数暗淡无光。

老实讲,当此时,我内心一下子涌上来无数种负面情绪,为那年轻的生命感到惋惜,悲伤,慨叹……一个同龄人就这样苍白逝去。

这位年轻的女人以后会怎么办?

这位遗腹子未来的命运又将如何?

他双鬓如雪的父母以后怎么办?

他的父母、妻子此时又该何等痛心?

……

这些问题,我昨天已经想了整整一个晚上。

但是我现在没有时间去悲伤,没有时间去解释,没有时间去给她一个冷酷然而却很科学的解释。

我甚至没有时间去安慰她,因为还有一个生命在等我去将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。

……

手术下来,广东小伙的命保住了,却永远偏瘫了,连话都不太可能说利索。

他父亲拉着我的手说:“您能不能想想办法”。

我却只有眉头高隆,无以回答。

…………

一周之内,两位跟我同龄的生命,一个永远消逝,一个将在病榻上过完余生。

他们的父母会怎么办?

他们的爱人会怎么办?

我想,那种痛苦是无法用语言表述清楚的。

我记得,初来脑血管科时,发现老主任虽然是业内数一数二的专家,却很搞笑。每当查房及术前与家人谈话,他总会对病人和家人说:“啦,你这个病啊,都是命,治好了你不用感谢我。没治好,也不要怪罪我,都是命。”

感觉他这样的说法根本不像一个严谨的脑瘤专家,而像一个宣扬宿命论的算命先生。

现在才明白,他说这一番话的目的,除了安慰病人和家属外,更多的却是在安慰自己,以让自己放下无以避免的心理负罪感。

这是任何一位医生都避免不了的心理问题。

癫痫科医生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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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再讲一个癫痫科的故事吧)

有一天癫痫科室的医生正讨论病例。

一位农村老父亲带着年轻的儿子来看病。

病人18岁,右侧颞叶动静脉畸形,继发性癫痫,发作频率比较高,已经影响到正常生活,已休学。

主任说:“病不复杂,很适合手术。术后应该会控制得很好。”

经过检查,年轻的患者各项指征都很明了,完全能承受手术。

老父亲却干脆地说:“我考虑还是吃药控制癫痫,没有钱做手术啊!”

主任严肃地说:“这个病吃药效果不好,最危险的是怕出血,这是个不确定性炸弹,随时有可能爆炸出血,会致命。"

年轻的患者听见主任的话,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的父亲。

老父亲绷紧牙骨,看了儿子一眼,又在我们脸上扫视一圈,突然掩面痛哭。

“我也知道。我也想给他做手术,可是真没钱啊!”

一位40多岁的男人,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失声痛哭,那种绝望和内疚真是无以复加。

那天,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就一个想法:不当医生了,想办法成立一个基金,专门救济这些癫痫病人。

真的,人到了那个地步,会发现贫穷比绝症更残忍,没钱比犯罪更可怕!

明明治得好,但是你却没法治!

这种难受才是真正的难受!

记得有位网友说,他在中国从来没有见过穷人。

我只想说,那是TMD放屁。

还有几个简短的令人唏嘘的故事。

1.一妹子坐碎了马桶,划伤了股动脉,医院就忆没有血压。

2.一农妇跟男人吵架,喝“百草枯”后立马后悔,自己打车来却已晚了,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在手术台上一点点消失。

3.一中学生放学出校门被砍17刀,双前臂被齐齐砍断,送到重症抢救室因失血过多没抢救过来。听一老师在手术室外说,砍人的逃离时互相喊说,砍错了,走!

作为一名医生,每次面对无力挽救的病人,心里总是难免涌现出这些想法。

1.内心隐隐的惋惜和失落。

2.我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了。

3.没有妹子算个多大的事儿,我还活着才是最重要的。

每当遇到这样的情况,我都想对周围的亲人和朋友说:好好过日子,人生无常,好好活着不是必然。只要不关乎生死,其他的多大的事儿都是扯淡,没有过不去的坎儿。

(感谢以上讲述故事的医生朋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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杭州交警衷心感谢市民的理解与配合及出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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